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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是案

第四章 赖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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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宁海派出所的一名基层民警,赖鹏程通过五年时间已经积累了不少工作经验,然而大部分时间都是民事纠纷,要么就是普法反骗,他的心里始终有种无法施展抱负的难言之苦。

前天晚上何怀玉来报案,说是背包和证件被偷了。尽管那些东西非常重要,但经济价值实在不高,甚至都无法构成数额较大的盗窃罪。

赖鹏程查过许多起类似的盗窃案,基本都是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最后无功而返,还耽搁了其他案件的办理进度。与其再次空耗精力,他倒不如好好研究《本草纲目》连环杀人案。

看到稚气未脱的年轻人满脸沮丧地离开派出所,赖鹏程心有不忍,便从监控里截取了一张比较清晰的画面。仅凭一个身影,即使老警察也很难抓到人,更别说刚毕业的大学生,不过有个安慰也总比绝望强。所里的公物不能乱用,他还特地向同事借了个优盘,等过两天再买一个归还对方。

这几天《本草纲目》杀人案传得沸沸扬扬,好巧不巧第三名受害者就死在了宁海街道辖区内。眼看机会到来,赖鹏程心中无比期盼,更令他惊讶的是,嫌疑人竟然就是前天来报案的斯文小子。

那小子虽然长得清秀脸上却带着凶疤,说不定心理有些扭曲;他刚从外地来海涯就发生了连环杀人案,很可能是个流窜作案惯犯;他租下房子东西被偷,接着房东薛波就被杀害,肯定是怀恨在心报复杀人。赖鹏程激动地向同事诉说推理,大家虽然觉得有些武断,却也一致同意即使抓错也千万不能错过,上门查查说不定就能找到证据。

抓捕行动当即展开,打开出租屋铁门的时候,赖鹏程仿佛打开了通往成功的大门,接着便大步迈进了美好前程,却没想到立刻迎来了当头一棒。

看着眼前百般狡辩的嫌疑人,忍着头上不时传来的刺痛,赖鹏程好几次想要暴走。要不是冯所长一直拉着,他可能真忍不住会违规。

听到嫌疑人想要污蔑警方刑讯逼供,赖鹏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所有程序都遵从法律规定,审讯都有监控记录的,你快点老实交代!”

何怀玉微微扬起头一点也没有配合的意思:“你们要我一个苦主招认什么!想给我安造罪名就直说。”

明明只有二十多岁,在面对警察审讯时却一点也不慌乱,嫌疑人不是有着超强的心理素质,就是内心足够变态。因为头上的伤,赖鹏程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笑面虎冯所长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吹胡子瞪眼道,“你别以为装傻就可以脱罪,薛波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

“薛波?”何怀玉拉高了音调,“你是说我的房东薛波?他被人杀了?”

看到嫌疑人脸上的「乂」字伤疤红得像要流血,赖鹏程冷冷笑道:“说吧!你是怎么犯下的连环杀人案!最后给你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

“他怎么死的?具体什么时候?”何怀玉眯着眼睛问道。

“昨天晚上十点半,你亲手干的还能不知道吗?”赖鹏程接着逼问道。

何怀玉脸上两道眉毛拧到一处,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一阵苦笑:“这中间怕是有误会,你们不会把我当成《本草纲目》的凶手了吧?!”

本以为对方会悔恨认罪,没想到依然死不承认,赖鹏程心中更是恼火:“前天你跟薛波发生口角,昨天半夜就把人给杀了,你说是误会?”

“赖警官,你说话可要讲究事实证据。”何怀玉左脸抽动了一下说,“我虽然跟房东吵过一次,但之后就没再见过他,怎么可能为了那么点小事杀他,更何况你说的变态连环杀人,那些受害人我见都没见过!”

“没见过?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案件?”冯所长冷笑着问道。

何怀玉显然没有认罪的打算:“这几天新闻里都在说,要不是东西被偷,我还想去现场看看咧。”

“看什么?回味你的杰作吗?”赖鹏程讽刺道。

听到有人敲审讯室大门,赖鹏程便起身查看,接过同事拿来的资料心中又多了几分胜算:何怀玉曾在老家龙山市接受刑事调查,但因查无实证释放。六月二十二号,他乘高铁到达海涯入住酒店,接着先后前往十几个居民小区,其中就包括三起凶杀案所在地。

赖鹏程回到座位将文件递给冯所长,挺胸说道:“我们拿你的照片去问,几个案发点的保安都说见过你,你脸上的疤他们可都记得。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为什么要杀人!”

“啊?不能因为去过那些地方就判定我杀人吧?”何怀玉仍没有一点忏悔的样子,“我这不到处找房子租吗?你们没有证据可不能诬陷好人!”

冯所长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两下,冷笑道:“四年前你在龙山市参与了一起凶杀案,这个没法狡辩了吧?”

“我只是被动卷入,差点成为受害人而已。”何怀玉摇着头说,“要不是我帮忙,那起案子根本破不了!”

“还有你的衣服,清一色全是白的,普通人哪有这种强迫症!”赖鹏程继续提出质疑,“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你这是典型的偏执型人格!”

赖鹏程从未见过谁那么喜爱穿纯白的衣服,却又偏偏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昨天半夜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感觉就像见着了鬼魂,也因此才会在惊愕间被爆头。

“喜欢穿白色衣服也有错吗?”何怀玉哀怨道,“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哎,你们让我怎么说好呢?”

眼看嫌疑人嘴上抵赖,却又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赖鹏程连忙趁热打铁:“什么误会?你的杀人动机非常明确,作案凶器也已查获,再怎么狡辩都没用!你藏在衣柜里的人骨,还有那些银针和钢刀就是证据!”

“你说那些银针和手术刀具是作案凶器?它们旁边那么厚一本《解剖学》的书你们看到没?那明明都是我的学习工具啊!”

冯所长重重叹了口气,脸色阴沉道:“这年头犯罪分子都在学习反侦查,难怪案子越来越难查!”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其实是个法医。”何怀玉摇头叹气道。

赖鹏程自然不信,要是法医早该亮明身份了,他也没听说过哪个单位有新来的法医。

“到这个关头还瞎编,当我们是白痴吗?”赖鹏程压制着怒气嘲讽道,“你的演技倒是不错,说是演员我可就信了。”

“我真的是法医啊,前几天才刚从龙山大学医学院毕业!这不毕业证跟背包一起被偷了,刚来报过案嘛!”何怀玉干笑两声说,“本来今天要去南安区刑警队法医组报到的,却被你们抓来审问,真是冤枉得很呐!”

“谎言倒是编得很溜,”冯所长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前天来报案怎么不说你是法医呢?”

“还没入职东西就被偷了,说出去怪丢脸的。”何怀玉说着脸上泛起一片潮红,也不知是真的害羞还是演技了得。

“冯所,这兔崽子满嘴跑火车,我们别跟他废话了,先关起来让他反思反思!”再审下去赖鹏程都快要憋出病来。

“我没有撒谎啊!你们可以去找刑警队的法医组长张万年求证!还有狄英狄法医!”何怀玉连声喊道,一边使劲睁大双眼做出无辜的表情。

听到这两个名字,又见对方表情不似伪装,赖鹏程的想法突然有些动摇,不会真的搞错了吧?

冯所长也沉默了一阵,然后又笑着说:“你不会是网上找到他们俩的大名吧?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说完冯所长便要起身,赖鹏程看出来其实所长也有些犹豫,准备去外面核实一番。

“等等!”何怀玉忽然又喊道,“别说我被抓来这里,不然我这人就丢大了!”

冯所长愣了一下,摇着头站起身子。

“等等!”何怀玉又突然大喊起来。

“一惊一乍什么?”赖鹏程不耐烦地说,“查出来要是假的,有你好果子吃!”

“冯所长,你先别动!你的左耳垂上好像有一条折痕。要不你们帮我拿一下眼镜,我再仔细瞧瞧?”

冯所长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猛力瞪着何怀玉,鼻子里的呼吸变得愈发沉重。

何怀玉接着耸了耸鼻子说:“你身上有长期抽烟的味道,作为警察也难免熬夜,看这状况十有八九患上了冠心病,不信你可以去检查!”

“兔崽子瞎说什么!法医都是检查尸体的,你给我们所长乱看什么病呢!”赖鹏程喝骂道,一边却斜着眼睛偷偷观察起冯所长的左耳垂,那边的确是有一道淡淡的折痕。

“法医也是医生,会看病不是我的错啊!”何怀玉仍是喋喋不休。

平日里见惯了冯所长以冷笑、阴笑、苦笑面对各种状况,赖鹏程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被人气得脸色铁青。

赖鹏程跟着冯所长走出审讯室,默默地旁听着电话,两分钟后便确定了结果。

“尴尬,还真是个新来的法医!”冯所长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微笑。

要说尴尬,此时最想躲起来的人非赖鹏程莫属,他感觉脸都快烧成了暖手宝。要不是他提出何怀玉的可疑,这出闹剧根本不会发生,要是听所长的上报给刑警队,他也不需要挨一记闷棍。

“没事,也怪我贪功心切。”冯所长苦笑着说,“走吧,我们去化干戈为玉帛。”

赖鹏程缩着身子跟在所长身后,像个打碎饭碗的小孩般,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开脱。

“怎么样?相信我了吧?”何怀玉歪着脖子问道。

赖鹏程的脸又烫了几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哎呦!大水冲了龙王庙啦!”冯所长赔着笑脸道,“快给何法医解开!”

赖鹏程赶忙上前去开手铐,却又被一声叫喊惊在原地。

“等等!”何怀玉喊道,“我的嫌疑洗脱了吗?要不再审审?我脸上还长着凶疤呢!”

“我——”赖鹏程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想要道歉却不知如何开口。

“还不快跟何法医道歉!你头上这顿打没有白挨,下回可得长长眼!”

赖鹏程当然听出冯所长的言外之意,对方先动手袭警,再纠缠下去就是得理不饶人。既然大家都需要台阶下,他便不再犹豫,小声说了句抱歉后打开手铐把何怀玉扶了起来。

赖鹏程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何怀玉快要走出审讯室时,他突然又转过身来,口中再次喊出了令人生畏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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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避免违法违规问题,证词将会经过侦探审核后定期公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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