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刑警队，看到同事们从牛顺住处搜获的《本草纲目》和一瓶硫磺，古世民终于松了口气，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总算在限期内有了个交代。

同事们都沉浸在破案的喜悦中，组长袁方拿着证据满面春风，队长给局长打电话报告也如释重负，展飞看上去有些不服气却也笑着前来贺喜。

从刑警大楼出来，古世民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每天的工作都非常忙碌，他很少有时间去追查当年的旧案。可即使不忙，他能想到的方向也都早就查过。他能做的好像只剩下等待，等送匿名信的人再次出现或者其他新的线索浮出水面。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忙着拉磨的驴，只有等绳子断了或者善人解救，才能奔向远方。他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感觉，却也只能无奈地等待下去。

半夜躺在床上，他像往常一样复盘案件。牛顺确认是《本草纲目》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无疑，那包硫磺大概率也是准备用来杀人的，目标很可能是他做医药代表时的老板林海源。尽管那个林海源看上去不像善类，但能避免一起血案，仍是值得欣慰的事情。

古世民正思索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还没睡吧？案子好像还有点问题！”何怀玉说话的声音疲惫中带着忧虑。

“什么问题？”古世民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觉得齐武的死很奇怪吗？”

古世民一边思索一边问道：“齐武被杀的手法和前三起一致，执行的应该是牛顺本人。不过齐武正在躲藏，牛顺想要悄无声息地作案确实有些困难，你是怀疑有其他帮凶吗？”

“那条龙之前都没出现，肯定和牛顺死前喊的「烛龙」有关。”何怀玉说道，“我们要不要跟领导汇报一下，重启案件调查？”

齐武的死看来的确不简单，可警方的结案通报才刚发出去，现在大张旗鼓地申请复查无异于打领导的脸。权衡片刻后，古世民答道：“先不急，我们查到证据再说。”

何怀玉又问道：“你想怎么查？要不要叫上冯大哥？”

“不用，我们先找齐武的情人萧琴了解下情况。”古世民心中有许多嫌疑人，萧琴动机不明，却是最有可能出卖齐武行踪的人。

周四早晨，古世民带着何怀玉来到阳光小区，花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敲开房门见着正主。

萧琴似乎并未受到血案影响，浓妆艳抹媚态竟显，问明二人来意后便大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有意无意地晃悠起赤裸的大腿。

见何怀玉红着脸挪开眼睛，古世民很想嘲笑一番，却又只能板着脸盯着萧琴的眼睛问道：“你跟谁说起过齐武的行踪吗？”

“没有，”萧琴甩了甩头发说，“搬家时候他特意强调过不要跟任何人说。”

“出事前他有没有和别人接触过？”古世民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他借过我手机，说是给董事长打电话。”萧琴略带嘲笑的说，“那几天他有点神神叨叨的，其他也没啥特殊的事情。”

“你们自己做饭吃吗？还是点外卖？”何怀玉望着餐桌问道。

“当然点外卖啦，你看我像会做饭的样子吗？”萧琴向何怀玉抛了个媚眼，惹得他一阵脸红。

古世民拿出牛顺的照片问道：“有没有见到过他？”

“没有，”萧琴摇了摇头说，“周一晚上倒是有个快递员来敲过门，结果说是走错了单元。”

“长什么样？他有接触到齐武吗？”古世民立刻警觉起来。

“大概三十多岁，感觉还挺帅的，但也没看清。”萧琴笑着说，“就在门外说了两句话，都没敢正眼瞧我，一看就是老实人。”

快递员的信息只能留待详查，古世民将目光转向屋内设施问道：“齐武有没有留下什么文件？”

萧琴摇了摇头，何怀玉却突然红着脸说道：“麻烦你起来一下。”

古世民顺着何怀玉目光望去，才发觉木地板上那块崭新的地毯的确非常突兀。二人将椅子移开，合力掀起地毯，果真看到一个文件袋，打开却发现里面赫然又是一本成人杂志。二人红着脸对视一番，赶忙在一阵嗤笑声中将地毯盖回原处。

“你们搬过来的时候，齐武有随身携带什么特别的东西吗？”何怀玉四处张望着，伺机掩饰尴尬的表情。

萧琴想了会说：“那天走得很急，我们没拿什么东西，开着车子就过来了。”

“你的车吗？在哪？”古世民不禁反思起来，之前只想着齐武为了躲藏不会开自己的车，却忽视了萧琴名下的汽车。

萧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车钥匙道：“就在小区楼下，前年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二人按着女孩交代的位置找到那辆黑色小轿车，刚打开车门便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

古世民迫不及待钻进车里，上上下下仔细翻找起每一个角落。

何怀玉皱着眉头在车外揉着鼻子适应好一阵才爬进后排座位，突然又耸着鼻子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

“这么浓的香水闻不到才怪！”古世民随口说道，继续专心搜查。

“我不是说香水，车里还有另一股刺激的金属味，像是——冰毒。”何怀玉揉了揉鼻子说，“齐武可能在车里吸食过毒品，香水只是一种掩饰。”

“我就说嘛！带你出来比警犬还管用！”古世民笑着继续翻找起来。

何怀玉用力捶了一下前排靠背，然后捏着鼻子从椅背储物袋中抽出一条女式内裤，又急忙扔出了车外。

见此滑稽情景，古世民忍不住嗤笑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平静继续搜查。

又过几分钟，何怀玉忽然挺直身子大声喊道：“找到了！我找到了！”

古世民扭过头去，看到何怀玉手里捧着的蓝色晶体，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愣了一会才抢到手上仔细观察起来。

“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古世民颤抖着双手激动地喊道，眼里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明明是我找到的，你那么激动干嘛？”何怀玉拧着眉毛抱怨道。

古世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失态，连忙拿出证物带将蓝色晶体收好，调整好情绪说：“对！是你找到的！谢谢你！”

“不就是颗冰毒吗？你又不是缉毒队的！”何怀玉摇着头说。

“普通冰毒都是白色的，这种蓝色的非常特殊。”古世民犹豫一阵，没有说出背后的故事。当年的旧案牵扯太大非常危险，他并不想把何怀玉牵扯到其中。

何怀玉却有些轻蔑：“不就是掺入色素用来欺骗瘾君子的吗？至于让你那么兴奋？”

“它叫「蓝色眼泪」，牵扯着二十二年前的一起旧案。”古世民深呼吸几次后终于平静下来说，“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控制住情绪。”

“旧案？”何怀玉好奇心愈发膨胀，“那时你才十几岁，跟你的家人有关吗？”

“没什么，我们还是专心调查齐武的事吧。”古世民连忙转移话题。何怀玉那么爱穷追不舍的人，一旦陷进去很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何怀玉满脸兴奋地说：“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查，一看就是起很有挑战的大案！”

“别！别！”古世民连声说道，“等案子忙完了我就跟你说，这段时间你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蓝色眼泪」！”

想到何怀玉莽撞惹祸的场景，古世民心中不禁叹息，眼下也只能先拖一阵是一阵，后面有得是案件要忙，说不定他就把这茬事给忘记了。

“那接下来怎么查，要通知缉毒队吗？”何怀玉接着问道。

古世民犹豫一阵说道：“牵扯上「蓝色眼泪」会让案子变得过于复杂，我们先从其他方向查，确实绕不过再说。”

尽管很想重启旧案调查，但贸然出动大概率又会踢到铁板一块，古世民想再多准备一番。

正思索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原来是同事已经排查好萧琴手机的通讯记录。在一串长长的列表里，大多是萧琴的亲友。令人惊讶的却是，齐武的妻子方知要的名字竟然也在其中，而且还进行了不止一次通话。

“昨天我母亲打电话提到方医生是她大学同学，”何怀玉眼神有些哀伤，“齐武和方医生本来是校园里最令人羡慕的一对。”

“恩爱夫妻反目成仇的事情并不鲜见，”古世民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怀疑方医生参与其中，但这些通话记录摆在这里……”

“案发前这通电话确实有点奇怪。”何怀玉耷拉着眼角说，“我们去问问看，但你可别用审问犯人的态度。”

古世民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把握能拿捏好分寸。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停下来？”何怀玉抓着后脑勺问道，“这件案子到此为止皆大欢喜？”

比起查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难上许多。古世民摸着光秃秃的脑袋摇头道：“与其在心里怀疑一辈子，不如去查证清楚，或许只是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