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从制药厂回来后,何怀玉缠着值班的宋祥聊起了天。二人一边整理资料讨论法医知识,一边闲谈起以往的各种案件,倒是难得的闲适。
因为连日折腾缺乏睡眠,中午吃完饭后何怀玉趴在办公桌上沉睡得像具尸体。直到宋祥将他叫醒,说林果的母亲马娇要来认领尸体,他才惊讶地发现竟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而侦查组早已发出了抓获潘名扬并通缉韩旭的公告。
作为受害者和凶手的雇主,林海源身份特殊需要配合侦查组继续调查,马娇便只能独自前来。
趁着等待的间隙,何怀玉拿出手机看起了新闻。
网络上对人贩子韩旭的声讨一浪高过一浪,恨不得用口水将其淹死,有人甚至找到被查封的旅行社门外扔鸡蛋抗议。
对潘名扬的评价却要复杂许多,网民们批判他犯罪的同时也对他们一家悲惨的境遇表示同情,甚至有不少爱心人士发起了帮助潘静静治病的捐款。
何怀玉本想和宋祥讨论一番,却见马娇泪流满面地被搀扶着走来,连忙起身推开停尸房的门给她让出了路。
办理完所有手续后已是夜幕低垂,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往地铁站走去,却见路上一群人正在起哄,而被围在里面的却正是马娇所乘那辆殡仪馆的车。
看到众人纷纷举着摄像机和手机,何怀玉才明白那些人尽是闻风而来的各路媒体。
马娇含泪与众人交涉乞求让路,而那些人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一边挤着往前探出镜头,一边抛出各种问题:
“为什么您独自一人前来认尸?林海源为什么没有来?”
“潘名扬是制药厂的员工,你们之前就有恩怨吗?”
“请问你们知道潘名扬一家的状况吗?你们会原谅他们吗?”
“请问您会看在潘静静身患脑瘤的份上选择宽容吗?”
何怀玉用力挤进人群,听到劈头盖脸的诘问心里烧起了熊熊怒火,却也一时不知如何才能帮到马娇。
马娇被一个话筒突然敲到额头,当即哭着嘶吼道:“宽容?我的儿子死了!你们凭什么让我宽容!”
“冤冤相报何时了!潘静静是无辜的!”一名高举着手机的女孩喊道,人群的骚动愈演愈烈。
何怀玉攥着拳头,恨不得变成一个苍蝇拍,好将嘈杂的臭虫们全都驱散。
接着又是一阵质问和推搡,害得马娇一趔趄差点摔倒,可她却只能无奈地哭喊回应:“你们当过母亲吗?你们只会在这里当圣母,但我永远不会原谅!”
眼见马娇情绪几近崩溃,质问和嘲讽的声音仍然穷追不舍,何怀玉终于忍不住振臂高呼:“大家静一静!我是法医何怀玉,你们来采访我!我参与了抓捕潘名扬的行动,我什么都知道!”
“他就是上次抓牛顺的那个疤脸法医!”有人兴奋地喊道,众人纷纷将目光转移过来。
何怀玉往旁边用力挤了几步,人群也跟着汹涌袭来,马娇也终于得以从包围圈中逃脱。
还未等何怀玉站稳身子,一堆唾沫星子便扑面而来。
“你是法医为什么屡次参与抓捕行动?警局没有其他人可以查案吗?”
“警方是怎么查到潘名扬有嫌疑的?据说去年就曾经抓过他又放走?是工作疏忽还是包庇犯罪呢?”
“什么时候可以抓到人贩子韩旭?现在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怎么还抓不到人呢?”
“你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是犯人打伤的吗?”
“作为一名法医,你主动接受采访,是不是想要当网红?”
何怀玉本想用一些官话来应付媒体解救马娇,没想到却引来各种角度刁钻的问题,很快就感觉脑袋胀得快要爆炸,最后只能咬着牙想出一个荒诞的办法。
“大家先静一静!我有重要的话要说!而且我只说一次!”何怀玉高声喊道。
众人又吵嚷了一阵才将信将疑地安静下来,调好镜头和手机准备录下大新闻。
“大家都是直播吗?”何怀玉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窃笑,“后面的朋友拍不清楚到前面来。”
“很好!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接下来的话请大家一定要认真听,深入思考后坚决执行!”何怀玉清了清嗓子用最快的语速喊道,“请大家一定要取消关注这些断章取义搬弄是非慷他人之慨吃人血馒头的无良媒体!”
话音未落何怀玉便转身往另一条路跑去,直到躲开所有叫骂声才停下来喘气休息。尽管很快就会被媒体口诛笔伐,弄不好还要接受上级的批评处分,但他的心情却是无比畅快。
过得三五分钟,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原来是孟紫霞打来电话,却并非询问林果案件相关的信息,而是有别的事需要帮助。
来到约好的餐厅,听完柳婷婷被强奸和遭受网暴的事情,何怀玉震惊得像被冰冻一样久久说不出话来。
意识到程国柱就是见证了酒吧骚扰事件的服务员,也是唯一能帮助柳婷婷洗刷冤屈的证人,何怀玉立刻便提议前往立方公寓取证。
坐在地铁上,何怀玉心中豪情万丈,仿佛拯救苍生的白衣骑士一般。看到旁边神情复杂的女孩,他脸上的「乂」字伤疤也莫名灼热起来。
从地铁站出来,见几乎所有人都在对着手机议论,何怀玉也连忙拿出手机来看推送新闻。
看到柳婷婷录下的视频,他差点没抓稳手机摔到地上,而身旁的女孩也差一点晕倒过去。
“我们得赶快让程国柱出来澄清真相!”将女孩扶到住处后,何怀玉急切地说道。
“不行!”孟紫霞脸色紫青地说,“婷婷用生命和清白去报仇,我们不能让她白费力气。”
何怀玉开始有些不解,转念又明白了女孩的想法,只得无奈地接受现实让舆论先发酵起来。
直到第二天,他的心里都还堵着一口气难以消解,干脆便关在出租屋里玩了一整天的手机游戏。直到傍晚,在游戏里不知道杀过了多少个敌人,他才终于鼓起勇气去浏览新闻。
搜救人员仍没有找到柳婷婷的尸体,许多网民甚至开始怀疑她在假死博眼球。环保局长郑文华发布声明,指控柳婷婷诬陷,同时迫于舆论压力停职在家等待有关部门调查。
在烦闷和饥饿的驱使下,何怀玉走出蜗居去街边小店吃了碗猪脚饭快餐。虽然填饱了肚子,心里却是无尽空虚。
回住处的路上,他忽然感觉后背瑟瑟发凉,疑惑地猛回头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接着往前走了几分钟,他始终觉得有人在背后跟踪,每次回头却都看不到人。
眼看快要到达锦福小区,就在他以为平安无事的时候,一辆小面包车突然停到了他的身旁。
何怀玉猛地一惊想要撒腿跑开,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车上下来的黑影敲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抬手想要摸摸令他痛不欲生的头,却发现早已被人用绳子绑在了树干上。
何怀玉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眼前草地上坐着三名发型各异的年轻人,正是昨天面馆遭遇的那些混混。
值此夜黑风高之际,呼救显然没有多大用处,何怀玉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套近乎:“三位大哥!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巧吗?巧你大爷!”蹲在草地上喝啤酒的红毛突然起身用力一巴掌甩了过来。
一阵剧痛从左脸疤痕处传来,紧接着嘴角就泛起一股血腥味,何怀玉将血吐到草地上忍痛说道:“大哥,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误会?你找我们麻烦的时候怎么不说误会?!”平头混混也放下手中的啤酒走过来,用力在何怀玉肚子上捶了一拳。
何怀玉发出一声痛呼,来不及消化的猪脚也在肠胃里四处踢踹,内外夹击的疼痛和恶心差点让他再次晕倒过去。
虽然肚子翻江倒海的疼,他的脑子却保持着清醒,不停思考着自救方法。
三名混混费尽力气绑架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出气,如果他们想杀人也大可不必浪费口舌。他们必然有条件要提,早点谈判便可以少挨皮肉痛苦。
想到此处,何怀玉忍痛求饶道:“有事咱们好商量,昨天把各位大哥的衣服弄脏了,我照价赔偿!”
“这是几件衣服能解决的事吗?”矮胖的混混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把足有三十厘米长的水果刀。
看到那把散发着凛冽寒光的水果刀,何怀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哥!别冲动!有什么条件我们好好谈!”
矮胖混混将水果刀在空中晃了几下,满脸坏笑道:“我们好好算算账,烧烤摊、小面馆、麻将馆,一共三笔,剁你三根手指咱们就扯平了。”
何怀玉被吓出一身冷汗,却又觉得莫名蹊跷:“大哥等等!麻将馆什么意思?我没去过什么麻将馆啊?!”
“你小子晚上才刚让警察端掉我们的麻将馆,敢做不敢当吗?”红发说着又想扇动巴掌,被平头混混拦了下来。
何怀玉这才明白原由,连忙解释道:“是找被拐卖小孩的人顺便做检查,跟我可没一点关系啊!”
矮胖混混接着龇牙咧嘴地说:“别废话!三根手指我要定了!”
“别!要多少钱您说!我砸锅卖铁也赔给您!”何怀玉急忙大喊道,“我的手指不值钱,煮着吃都没二两肉啊!”
矮胖混混用冰凉的刀面拍了拍何怀玉疼得滚烫的左脸说:“也对,那咱们就好好谈谈。”
“对对!好好谈谈!”何怀玉忍痛赔笑道。
“我们要得不多,一根手指一百万,正好三个人分。”平头混混左手伸出三根指头,脸上露出一道邪魅的笑。
听到三百万巨款的离谱报价,何怀玉当即愣得不知如何答复。
“三百万是友情价,”红毛歪着头说,“以后我们离开海涯,保证不再找你麻烦。”
“各位大哥,不是我不愿意赔偿,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何怀玉苦笑求饶道,“我工资才几千块钱,就算把前后十八辈子的肾都卖掉也凑不到那么多呀!”
话一出口一记巴掌又响了起来,板寸头揉着手骂道:“死到临头还敢跟老子贫嘴。”
何怀玉被打得头晕脑胀,只得忍痛求饶道:“各位大哥!你们换个能做到的条件,我一定去做。”
“我们也不为难你,”矮胖混混接茬道,“把得胜集团的文件交出来,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何怀玉本想佯作不知文件为何物,见对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凶狠,情急之下便只好先将古世民搬出来做挡箭牌:“文件——文件在我朋友手里!我可以打电话让他送来!”
“当我们傻呢!”红毛甩了甩头发说,“在电话里暗示的套路你以为我们不懂?”
矮胖混混恶狠狠地举起刀说道:“我数三声,再不说就送你去见阎王!”
* 为了避免违法违规问题,证词将会经过侦探审核后定期公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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