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冯喜事分别后,何怀玉拖着疲惫的脚步重新钻进巷子里。见凉皮阿姨没来摆摊,何怀玉竟感觉有一些失落。
昨晚与古世民相撞后他就一路狂奔进了巷子,直至凉皮摊才停下脚步。
何怀玉坐到马路牙子上,喘着粗气喊道:“阿姨,还没收摊啊!帮我再来一碗凉皮,微辣!”
阿姨将凉皮装好,笑着递上前来:“小兄弟,你真的把包找回来啦?!”
“是啊!幸好您提供线索,真是太感谢您啦!”何怀玉捧着碗道,“还没问阿姨怎么称呼呢!”
“我姓田,你可以叫我田阿姨。以后常来我这吃凉皮,阿姨给你打折。”田阿姨微笑着回身又打来一些配菜。
尽管都是凉食,却令人无比温暖。填饱肚子后何怀玉开心地结账道别,然后满怀期待地回到住处打开了背包。
可当他把左手伸进包里一摸,却没有找到熟悉的证件和黑鱼玉佩,反而抓出一包装满东西的自封口塑料袋。
这是什么?我的东西呢?何怀玉盯着手中足有一斤重的蓝色晶体脑中打满了问号。
他轻轻打开封口,立刻闻到一股浓烈的刺激性金属味,敏感的鼻子连着打出三个喷嚏。
“这——这是冰毒?!!”他忍不住惊呼,脑门上随即喷涌出数不清的汗珠。
完蛋了!完蛋了!那两兄弟不会是毒贩吧?他们干嘛用我的背包装毒品啊?他们什么时候会找来?我不会被灭口吧?要不要先逃命?我要报警吗?警察来了没有证据他们不承认怎么办?我凭什么证明是从他们那拿到的毒品?总不能靠他们床底下那泡尿吧?报案以后我的工作得泡汤吧?同事们不都得笑话死我?我的东西还能找回来吗?那可是唯一能帮我查出身世的信物啊!
何怀玉越想越害怕,反复用冷水冲了三次脸才强行镇定住情绪,回到房间接着思考破局方法。
报警要面临解释不清、丢工作、被嘲笑和找不回物品的多重风险,显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宁康村那两兄弟很可能已经察觉异样,想要偷偷将冰毒送回去几乎不可能。此时跑回去要么人去楼空要么羊入虎口,一不小心还会搭上性命。
从那两兄弟的生活条件和言谈举止来看,他们不像是贩毒组织的重要人物,多半也不希望将事情闹大。
这包冰毒看上去值不少钱,毒贩在拿回东西前一定不会轻举妄动,这样便存在周旋的空间。等稳住局面拿回东西,再想办法放长线钓大鱼,说不定可以把整个贩毒组织一网打尽。
想到可能歪打正着破获贩毒大案,何怀玉心中的期待逐渐战胜了恐惧。
打定主意后他便将毒品藏匿起来,把沾染气味的背包洗干净挂到楼顶天台上晾晒。为了保险,他又撑着厚重的眼皮,将所有遭遇记录到手机上,设定成一封定时邮件。倘若局面失控,这封邮件将会自动曝光毒贩的信息。
何怀玉做了许多应对毒贩的准备,不料却迎来了冯喜事和古世民的两场误会,然而这场闹剧还没有完,该面对的危险始终躲不过。
巷子里的每一步他都走得战战兢兢,仿佛趟过雷池的士兵。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看到宁康村那两兄弟出现在巷子口的时候,他仍止不住冒出了浑身冷汗。
兄弟缓缓走来,前者身穿一套红黑色篮球服,在路灯的照射下格外刺眼。后者却穿着低调的蓝色牛仔裤与灰色短袖衫,一顶黑色鸭舌帽恨不得遮住整张脸庞。
何怀玉心中早有预案,镇定住情绪抢先说道:“二位终于来啦!”
二人的脚步略一停顿,小声嘀咕几句后又继续靠近过来。
“这附近人多你们悠着点,把事闹大对谁都不好!”何怀玉警告道。只要对方不诉诸暴力,他就有希望变被动为主动。
兄弟俩走到近前,球服青年挥起着拳头喝问道:“我们的东西呢?快拿出来!”
要想谈判不落下风,千万不能陷入对方的节奏。何怀玉深知这个道理,抬起下巴反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那个包只有你才会要!别给我装糊涂!”球服青年不耐烦道。
何怀玉仔细打量二人,双手抱胸质问道:“我的东西呢?”
“别废话!把东西交出来,以后有多远滚多远!”球服少年说着松开拳头,展开一柄折叠小军刀,在空中比画起来。
看见那银灰色的小刀,何怀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转眼看到鸭舌帽男孩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他很快又镇定住情绪。
兄弟俩年纪不过二十绝非惯犯,即使拿着小刀也掩盖不住恐慌和顾忌,如今明显是个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局面。
何怀玉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说:“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不怕被我同事连锅端吗?”
鸭舌帽男孩拉了拉球服青年的衣摆,球服青年则接着威胁道:“你敢报警吗?到时候你也甩不干净!”
“那你还耍刀子撑什么门面?”何怀玉高声喝问道,“我早就写好了定时邮件,我出事你们也会被一网打尽。”
“你到底想怎样?”球服少年语气虽然很凶,气势却已落得下成。
眼见占了上风,何怀玉挺起胸膛道:“把我的东西还回来,再叫你们老大来谈!”
听得这番言语,兄弟二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见二人神色不再凶恶,何怀玉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放松。接下来只要假意合作拿回东西,再逐步捣毁贩毒组织,很快就能登上人生巅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声雷鸣般的断喝突然破空而来。鸭舌帽男孩应声逃窜,球服青年也随即消失在巷子另一端。
何怀玉疑惑地回过头,却见古世民正迈步跑来,心中不由苦笑连连。
“你没事吧?”古世民跑上前来打量起何怀玉。
何怀玉心中暗冤,脸上却只能假笑:“没事,幸好你来得及时,真是谢谢你呀!”
古世民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道:“他们是什么人?”
“一场误会而已,算了。”何怀玉赶紧反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
古世民凝眉道:“我想起个问题,你不是说背包被偷了吗?可昨晚你撞我时身上明明背着包。”
何怀玉摸了摸左脸的伤疤急中生智道:“这不巧了嘛,我昨天到处找包太过心急,误拿了别人的背包,他们就是来取回去的。”
古世民拧着一堆厚重的眉毛,一双大眼珠子转个不停。
何怀玉知道对方不信,干脆伸出双手说:“不信啊?把我抓回去审问吧。”
“办案讲究证据,”古世民指着自己两只眼睛道,“我会盯着你的!”
“好啊!”何怀玉笑道,“我就住三栋四零三,你晚上就来站岗吧!”
送走古世民后,何怀玉忐忑地走回住处,打开房门果然看见一片狼藉,幸好蓝色晶体的藏匿处安然无恙。
他俯下身去收拾出通往床铺和卫生间的过道,却突然看到衣柜后面不太寻常,上前细瞧才发现原来竟藏着一个入墙的木质暗格。
长宽三十厘米的暗格约有五厘米深,密码锁被撬开挂着,里头除去杂乱的成人用品,还有一本少儿不宜的杂志。
匆匆翻看几页,何怀玉便已羞得面红耳赤,连忙用塑料袋把所有东西装起来放回原处,重新掩上木门将衣柜搬回原地。
经过一整天折腾,他已累得没有力气继续收拾房间,匆匆洗了个澡便瘫倒在床上。
或许是累得过度,尽管身体不听使唤,他的脑子却整夜不肯安眠。先是梦到和古世民一起四处追捕一道模糊的身影,接着又是被满脸是血的宁康村兄弟俩追杀。
梦中何怀玉正瑟瑟发抖地躲在房中,忽然听得铁门上传来急促的敲击声,猛然从噩梦中醒来,却发现屋外竟真的有人在敲门。
他下意识去找昨天用过的木头桌腿,转念一想来人应当没有恶意,便起身前去开门。
随着铁门吱呀叫唤着被打开,宁康村兄弟俩的身影再入眼帘。他们的装束与昨夜无异,唯独那把小刀失去了踪影。
一夜噩梦让何怀玉身心俱疲,不禁抱怨道:“二位来得也太早了点吧。”
昨晚的持刀青年一改凶厉模样,低声慢语道:“何法医,不好意思打扰了。厂长想跟你谈一谈,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看多了电影里纸醉金迷的毒贩,何怀玉也幻想起豪车接送的场景,结果却被兄弟俩领到了公交车站。
乘完半小时的早班公交车,又走了十来分钟,三人才终于到达流溪工业区。
望着灰蒙蒙连成一片的厂房,何怀玉的心情也逐渐变得阴沉。若不是兄弟二人态度温和没有做出任何限制或威胁,他一定会转头就跑。
走到「福星废品回收厂」,闻到空气中酸腐的味道,何怀玉的心脏也跟着兄弟俩拍击铁门的声音共振起来。
一名身高大约只有一米六的瘸腿老伯缓缓打开大门,然后递过一本泛黄的登记册道:“在这里登记一下,厂里到处都是玻璃铁钉,小心别乱跑。”
老伯脸上遍布烧伤疤痕,眼神也异常灼热。被他一番打量,何怀玉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甚至忘了伸手去接登记册。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老伯沙哑地说,“我是这里的门卫,你可以叫我老魏。”
“快点登记吧,厂长还在等着呢!”球服青年催促道。
信息填写完,何怀玉便跟着兄弟二人往里面走去。厂内虽然垃圾堆积如山,几名工作人员的模样也有一些怪异,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凶险。
很快他们来到一间宽敞的办公室,虽然装修老旧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却被收拾得相当整洁。办公室里一名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子正在沏茶,斯文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毒贩。
何怀玉理了理呼吸,昂首挺胸朝着中年男子走去。